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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瑸与陈梅湖

湛江日报 2020-05-18 08:37

龙鸣(赤坎)

陈梅湖(1885—1958),号光烈,饶平县隆都大巷(今属汕头市澄海区)人,生于诗礼簪缨之族,自幼聪明好学,知识渊博,于清末考取了秀才。成年后在泰国继承父亲陈慈登产业,成为著名侨领,荣任泰国中华公学学监。回国后,陈梅湖曾任孙中山秘书、大元帅府咨议官等职,1932年,受聘为广东通志馆纂席。

陈梅湖对陈瑸极为推崇,二人隔着时空有几个交集点。

民国初年,陈梅湖于省城某朋友处得到《陈清端公诗文集》,“读未卒,业已肃然起敬”。陈梅湖对这位同姓前辈感到分外亲切,称之为“海康家大宗伯”。对其诗文于十日内循诵两遍,益深仰止,被陈瑸的磊落胸怀和一腔正气所折服。本欲“式公闾墓缅怀耆哲”,无奈相距近两千里,只能引以为憾。从此以后,不论干什么,他都把书置于案头或带在身边,认为“足为余立身从政之师范焉”。

1932年,时驻岭东防军的团长、营长和参谋长纵部淫掠,激起民愤,正在家里伏案著书的陈梅湖拍案而起,发文声讨其罪状,直斥其恶行。几位军头羞惧成怒,派兵捉拿陈梅湖,收入狱中,并且蛮横地阻绝探问,拒却申保。牢狱中突然闲下来的陈梅湖寂寞难耐,遂资使一位面善狱卒,请他去家中取来《陈清端公诗文集》,沉入其中,进入清端公的精神世界,两耳不闻窗外繁杂,几乎忘记身在缧绁。日夕讽诵,愤郁渐去,感到神明畅爽,特别是读至《祭范忠贞公文》时,浩然之气充盈胸中,则竟置死生于度外。

据清代著名学者戴震撰《范忠贞传》云:范忠贞公名承谟,字觐公,为清初大学士范文程之次子。陈瑸敬重范承谟的清廉品格、勤政作风和一片拳拳爱民之心。康熙七年,范承谟任浙江巡抚,爱民如子,查办贪墨,革除弊政,深受百姓爱戴。在其任期,民无负累,得安其业。陈瑸更为敬重范承谟的刚烈气节。康熙十二年(1673年)吴三桂反,福建耿精忠起兵响应,拘禁时任闽浙总督的范承谟,囚禁近三年,屡屡派人劝降,范承谟“骂贼不屈,九死而不悔”,“从容就义,足以标名青史”(陈瑸语)。陈瑸怀着景仰的心情写了《祭范忠贞公文》,这篇文章使时在狱中的陈梅湖为范承谟大义凛然的精神所鼓舞,为陈瑸的推崇所感动。

社会各界得知陈梅湖等义士被囚的消息,纷纷予以强烈谴责,军阀无奈,只好宣布释放。陈梅湖从容整衣而出,候迎狱外的亲友以为陈梅湖经此折磨,必精神委顿,形容枯槁,不料所见之人除了略为清瘦,居然精神抖擞。大家忙问何故,陈梅湖从腋下抽出陈瑸之书云:“赖有此耳”。

从此,被他称之为“大宗伯”的陈瑸就以“几为完人”(雍正对陈瑸的评价)的形象存于脑海。

1935年,雷州半岛遭遇台风袭击,沿海堤坝溃决百余里。陈梅湖以广东官立仁爱堂秘书之职至雷州视灾。海康县县长覃元超、遂溪县县长岑涤群等官绅二十余人陪同察看灾区。但见台风过后,堤坝崩毁,海水灌入洋田,村落被冲得七零八落,田野一片荒芜。陈梅湖吟《巡视海岸》诗以叹:

汪洋一片接衡茅,层浪掀来户跃鲛。

十万人家失屏障,惊心燕子幕间巢。

百里长堤若断虹,怀襄复惧大王风。

合龙莫待黄梅雨,早障洚流使向东。

荒田断岸泽鸿鸣,驻马望洋感慨生,

回首呼来诸父老,莫违征调误春耕。

陈梅湖于二十多年前初闻陈瑸之名时就感叹,“潮雷复相距(近)二千里,未获式公闾墓缅怀耆哲,每引为憾”。此时夙愿得以达成,陈瑸七世孙陈登魁(字梧奇)、遂溪文人陈其瑚(字丹林)等早已在等待,陪同他拜谒清端公墓及公祠。陈梅湖作《展家清端公祠》诗:

高风夙仰大中丞,古合祠堂幸此登。

璨璨宸翰光故第,岩岩遗像励清冰。

部民犹颂慈仁父,当宁曾嗟苦行僧。

戒取一文败行检,湘闽治绩到今称。

陈梅湖非常高兴地接受了陈梧奇馈赠的《陈清端公年谱》《陈氏家谱》《陈清端公诗文集》等书,这些书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陈梧奇讲述了清端公遗着惊心动魄的遇险经历。此前,陈瑸《启札草稿》十二册原存在家,为冀其不朽,请道南印务局黄景星编辑出书,1927年,黄景星死于非命,印务局因此停办。这一变故给陈家带来了不可弥补的损失:交给道南印务局准备排印的珍贵史料大部分遗失,陈梧奇竭力搜求,只得四本。1930年夏,陈梧奇遂于找到遂溪文化名人陈其瑚,将手中所存残章剩稿交给他,对他说:“前因兵变已失十之八九;夫公之一言一语皆足以为世则,而不可一日以废。”陈梅湖闻言感叹道:“先民著作传不数世而湮没者,殆难枚举。”就问他们编辑情况。陈其瑚道:"拟汇《诗文》《家书》为二十四卷,殿以《年谱》四卷,共二十八卷,为《陈清端公全集》(过去曾撰文言此全集为陈梅湖所编,在此纠正并抱歉)。"陈其瑚借机恳请陈梅湖为全集作序,陈梧奇说准备刻印单行本的《陈清端公家书》,也请一并赐序,梅湖慨然应允。回去后即拨冗振笔,是年二月,《陈清端公家书》序成,九月,《陈清端公全集》序成,分别寄至雷州。《陈清端公家书》于广州湾赤坎埠华文印务局印制出版,得以妥善保存,而《陈清端公全集》底稿及序言则侥幸闯过战火纷飞的年代和灭绝文化的破四旧运动,命悬一线,跌跌撞撞进入一收藏家之手,辗转到了我们手中。

1943年冬,南澳县长许伟斋通过其秘书、陈梅湖之婿沈伯平特邀陈梅湖总纂《南澳县志》。陈梅湖撰写此志,一定会详细了解陈瑸的历史踪迹,二人的生命历程又在这里隔空交集。南澳岛位于粤、闽、台三省交界海面,是东南沿海通商的中转站,素有“粤东屏障,粤闽咽喉”之称。康熙五十四年,陈瑸由偏沅巡抚改任福建巡抚,觐见时康熙皇帝嘱咐他:“如福建地方,南澳镇最要紧,盘查得严,广东贼便过不来”。陈瑸任福建巡抚时兼摄闽浙总督,亲临各关卡要塞巡查,登上过南澳岛。他在《海防条陈疏》中向皇帝汇报:“漳州西界粤省,前倚南澳,东连金、厦,游氛往来,控制不易,瓯越之襟喉也。”为此,他在南澳岛安排“官一十七员,步守兵二千三百零四名,官坐马六十匹,战船三十二只。设南澳镇二营”以严密布防。

当地派出25名征访员,协助陈梅湖编写《南澳县志》,数月经年,他们广罗博采,阐秘扬潜,辑佚校勘,经过艰苦努力,长达25卷、36万字《南澳县志》终于在1945年夏杀青,由汕头《岭东日报》社印刷200部,未装订而运至南澳岛。陈梅湖自携手稿转赴香港得以保留,后得梅湖公之孙陈端度细加爬梳,连同乃祖所著《饶平县志》《文集》《诗集》《粤闽南澳职官志》等十余种,一起整理勘校,于2019年告峻,叠罗起来几欲等身。陈端度捐资印刷上千册,寄赠国内各大图书馆以冀传世,在下有幸获赠一套。

陈梅湖撰写《南澳县志》时发现一桩轶事,并郑重告诫世人,不要搞混弄错。南澳还有一个陈瑸,存世于明崇祯年间,谥忠贞。这两位陈瑸同姓同名同省,并且都曾巡抚湖南,研究者如不注意一明一清的朝代差别,的确容易搞混。陈梅湖又指出清代张邦伸《锦里新编》、常明《四川通志》两书中,把陈瑸号“眉川”误作“梅川”,“清端”误为“端肃”,并批评他们“掺觚咨访未实”。

我们望着历史人物次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感慨万千。首先惊叹古人读书之博,陈瑸、陈梅湖皆为饱学之士,写文章随手一典故,随意一点染,就够我们查考半天,思虑很久,不由投去钦佩的目光。其次,从范承谟到陈瑸再到陈梅湖,有一条蕴含传统文化精髓的精神链条次第相扣,使前辈隔空成为后学的知音。这种精神链条还能延续至今,并且往未来延伸吗?难免怀有忧虑的心情。第三,陈瑸从范承谟身上,陈梅湖从陈瑸身上,都能感受到精神之火的温暖与照耀,这种热和光也能通过典藉和故事传递到我们身上。他们所珍视的君子人格和精神追求,依然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宝贵的精神财富。面对他们用生命演绎出的仁爱、清廉、崇高、忠诚、勇敢等待高贵品质,我们应当奉上最诚挚的敬仰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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