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棉花遭抵制：一场意在绞杀中国棉纺产业的政治博弈？
文｜《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苏琦
如果中国的棉纺织行业严重受损，极有可能拖累全球棉纺织产业的科技进步水平，甚至损害全球普通消费者的利益。
按销售额计算的全球第二大时装零售商H&M集团（海恩斯莫里斯服饰）在其官网发布的一份声明，声称将“抵制新疆棉花和纺工厂”，这把棉花从一个农业故事，变成政治和国际博弈的焦点展现出来。
发表于2020年10月的这则声明在3月24日迅速引爆网络，淘宝、京东、拼多多等电商平台下架H&M相关产品。小米、华为、vivo、腾讯等多款手机应用商店下架H&M商城App。曾与H&M有商务合作的艺人黄轩、宋茜先后发表声明表示与H&M已无合作关系。H&M中国24日晚在微博发表声明称，H&M集团一如既往地尊重中国消费者，我们致力于在中国的长期投入与发展，目前在中国与超过350家生产厂商合作，为中国及全球消费者提供符合可持续发展原则的服饰产品。
据悉，全球售出的棉质服装中大约有五分之一含有新疆地区的棉花或纱线。在H&M后，人们发现近两年发表过与新疆棉花“切割”言论的外国企业很多，包括BCI成员巴宝莉、阿迪达斯、耐克、新百伦等等。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指出，实际上和中国市场有关的跨国企业都忙着作预案，对这些跨国企业来讲，他们需要在总部和中国方面做利益权衡，毕竟总部面对着西方媒体、各国政府、西方消费者和自身员工等方方面面的压力，同时也面对着来自中国的压力。在中西方意识形态的冲突加剧时，商业去政治化变得如履薄冰。
去年，澳大利亚战略政策研究所（ASPI）罗列了一个使用新疆产品与劳动力的83家外国和中国服装企业的列表。美国则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美国国土安全部（DHS）12月2日宣布，美国海关与边境保护局（CBP）人员将在美国所有入境口岸扣留包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XPCC）的棉花和棉制品的货物。
这个牵连到全球所有和棉纺企业相关的产业链。早在2020年9月，亚洲棉纺制造业就收到一些西方服装品牌的告示，要其标明棉花来源，因为中国产的棉花很难辩识到底来自哪个地区，最后就变成干脆不要任何中国产的棉花。
走在抵制前列的是旗下拥有美国高档品牌Tommy Hilfiger 、Calvin Klein等等的世界级服装巨头PVH服裝公司，它在2020年表示，要在一年内切断与新疆任何面料或棉花生产企业的联系。
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会长孙瑞哲近日强调地缘政治的博弈带来新的变数。他说，疫情使得各国更加重视经济安全，保护主义升温。中美战略博弈是重要变量。拜登以“美国回归”取代“美国优先”，就是在强化与西方盟友关系制衡中国发展。经贸关系的未来发展存在不确定性。
美国银行全球研究常务董事兼全球经济学负责人伊森·哈里斯（Ethan Harris）对《财经》记者说，他最担心的就是中美关系，拜登刚上任时两国有暂时的停火，而美中间的挑战相当广泛，是一场持续不断的战斗。在贸易方面，美国的传统盟友可以松口气了，但中美两国还有太多不确定性在前方。
国际贸易中的硬手腕
中国是全球纺织产业链的重要一环，是全球规模最大的纺织品服装生产国、消费国和出口国，是纺织产业链最完整、门类最齐全的国家。作为世界第一纺织大国，中国纺织工业经济总量占全球的50%以上，不仅有效满足了中国占全世界1/5人口、约占全世界近1/3的纤维消费需求，还为其他国家提供了大量优质纤维制品，极大改善了世界人民的穿着和家居问题。
鉴于中国重要的国际产业地位以及庞大的消费市场容量，诸多国际品牌在中国基本都有重要的生产加工基地和销售市场渠道。
翎美投资咨询公司首席合伙人林新伟曾经担任美国各州驻华协会会长，他一直和中美制造业企业保持紧密的联系。林新伟对《财经》记者说，“在疫情下，国际运费大幅上涨，最高翻了二三倍还多的情况下，制造业的中国企业老板告诉我，他们对美国的出口基本都有30%、40%的增长。中国是支撑世界纺织工业体系平稳运行的核心力量和推进全球经济文化协调合作的重要产业平台，全球消费者也正享受着中国纺织产业平稳发展所带来的消费红利。”
根据新疆自治区有关部门统计，截至2018年底，全疆已建成纺纱产能1630万锭，新疆棉纺行业的发展也拉动了建筑、流通以及餐饮等产业的发展，改善约40万人的生活。 中国不仅给国际品牌商提供了优质的纺织产业服务，还是其依赖的重要消费市场，中国纺织产业与国际品牌商是休戚与共的利益共同体。
美国也是世界三大棉产国之一，由于疫情相关的损失，2021年的棉花愿景并不如人意。加利福尼亚州的棉农在2021年的收成中估计减少了20％的土地播种，东南地区的播种面积将比2019年减少17％，三角洲地区的播种面积将比2019年减少22％。在西部地区，农民的播种面积预计将比2019年减少19％。这将是五年来最低的播种面积。
美国政府深知，通过棉花在经济上“绞杀”新疆，无疑将使得新疆棉纺产业受到削弱，中国棉纺织以及整个产业链的原料保障也将受到挑战，将影响中国纺织行业的整体健康发展。于是祭出了国际贸易中的硬手腕，强力扭曲服装时尚行业的供应链。
2020年夏，美国政府发布“新疆供应链商业咨询公告”。有学者对《财经》记者指出，通过这一公告，直接后果是干涉相关品牌商的国际采购布局，迫使相关品牌企业被动调整产业布局。
越南等国成为美国强行扭转棉花供应链的受益国，很多棉纺企业为成本和市场考虑，搬离中国。在美国破坏全球纺织产业链的正常秩序的努力下，做棉花期货的华尔街人士对《财经》记者表示，美国禁令直接带来了相关品牌商的经济利益考量，他们只能站队，运营成本被迫显著提升。但禁令显然是利好美国，最近几个月市场对美国棉花的需求增加，并且导致全球棉花价格从1月中旬的每磅81美分升至90美分/磅。
美国服装和鞋类协会(American Apparel & Footwear Association)高级副总裁内特·赫尔曼（Nate Herman）表示，美国品牌正在努力从供应链中去除新疆棉花，但这一过程因疫情而减缓了速度。
被不同诉求牵扯
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表示，所谓新疆存在“强迫劳动”“强制绝育”等“侵犯人权行为”是个别别有用心的所谓学者和机构蓄意编造和散布弥天大谎。
尽管没有什么证据，但不能屈从于与价值观背道而驰的“强迫劳动”的政治正确已成为各种抵制新疆棉的说辞，包括总部位于日内瓦的瑞士良好棉花发展协会BCI（Better Cotton Initiative）。这个非营利的国际性会员组织机构脱胎于WWF（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自称是世界上最大的棉花可持续发展计划，本身并不掌握任何的棉花种植技术，存在的意义就是“卖证”给世界各地的品牌方，一手收钱，一手发证，合作品牌完成BCI的课程，就能拿到它的认证。该组织制定了良好棉花的“七大生产原则”，即将对作物保护措施有害的影响降至最低、高效用水与保护水资源、重视土壤健康、保护自然栖息地、关心和保护纤维品质、提倡体面劳动和运行有效的管理系统。
出于“提倡体面劳动”的原则，BCI国际官网在2020年10月21日发布声明：“BCI将停止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所有现场活动，任何形式的强迫劳动都是不可接受的，可立即取消或剥夺生产许可证。”网页显示，该声明于2021年3月进行了重新编辑。
在“BCI良好棉花”的微信公众号上，该组织曾于3月1日声明，BCI中国项目团队严格遵照BCI的审核原则，从2012年开始对新疆项目点所执行的历年第二方可信度审核和第三方验证，从未发现一例有关强迫劳动的事件。
事实上中国自身已经成为世界棉纺织产业技术水平、管理水平和新产品开发能力最强的国家，为全球纺织供应链提供超过40%的优质纱线和坯布，提供超过80%的高档纱线和坯布。专家们担心，如果中国的棉纺织行业严重受损，极有可能拖累全球棉纺织产业的科技进步水平，甚至损害全球普通消费者的利益。
尽管如此，美国有一些政客利用国内种族主义矛盾，移花接木。比如在得州南部，棉花采摘的吉祥物是当地人自豪的体现，它彰显了那些跨境移民通过诚实劳动在美国过上好生活。但是随着种族主义矛盾和“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棉花采摘的吉祥物变成了美化”痛苦的奴隶制历史以及被奴役的非洲人强迫劳动的轻描淡写”。
在美国的一些研究报告中，新疆强迫劳动的证据是，2019年新疆有70%的手摘棉。但对新疆棉产业有实地研究的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说，手工采棉相对于机器采棉质量更有保证，所以手工采棉的收入相当高，每天几百元，采棉工人两个月可以赚到上万元，是好生计，不是强迫劳动，而且新疆棉花生产早就高度机械化了。
有学者指出，从长远来看，包括劳工权益，环保等因素，在国际贸易和经济合作中的权重是上升的，中国也需要逐步考虑如何以恰当的方式融入国际合规潮流中，比如碳减排问题，中国就做得越来越好，受到各方面的欢迎。在其他方面，出现新问题也要研究并积极应对，毕竟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深度融合，相互的规则约束，需要不断调整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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