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为“寒门”提供“改命”服务，超级高中办学模式该不该力挺？

文 | 21世纪教育研究院 熊丙奇

只要提到衡水中学和毛坦厂中学，力挺其办学模式者，都会拿出一条理由：这是为寒门弟子改变命运提供路径。让寒门学子考出好的成绩，有错吗？

这是一条似乎可以堵住所有质疑者嘴的理由。如果衡中及以其名义办学的衡水第一中学、衡水系中学，毛坦厂中学以及以其名义招生、办学的金安高级中学，招收的都是当地的学生，且学费每学期在1000元以下(我国各地公办高中的学费标准基本都在每学期1000元以内)，那这确实可以堵住大家的嘴。

所谓的为寒门学子服务不过是幌子，实质是公办民办不分办学，进行教育产业化运作。这非但没有为寒门学子服务，而且破坏地方教育生态，加剧教育内卷，挤占了寒门弟子获得更好教育的机会。

衡水中学、毛坦厂中学是公办高中。按照《民办教育促进法》的规定，公办学校不能与民办学校混在一起办学，所有民办学校，必须独立法人、独立招生、独立师资、独立校园、独立财务，但是，衡水中学与其参与举办的衡水第一中学，长期存在公办民办不分办学的问题，衡水一中还被称为衡水中学的一个校区。

我国教育部早在2008年就明确禁止公办高中招收复读生，办复读班，可衡水中学和毛坦厂中学通过举办民办学校，“绕过”禁令，大规模招收复读生，招来的学生依旧利用公办学校资源教学。

这种办学模式造就了学校的快速发展。因为学校既拥有公办资源，又享有民办政策，公办不可以跨地区招生，民办可以；公办不可招复读生，民办可以；公办不能受高额学费，民办可以。

根据公开信息，衡水中学一个学期的学费是700元，而衡水中学（南校区）的学费标准，为9360元/学期，复读生的学费25000-35000元/学期，并向全国招生，高考分数进入海南省总考生人数前1/4的学费为25000元，高考分数未进入海南省总考生人数前1/4的学费为35000元。金安高级中学的复读费则根据分数，从2800元到38000元不等，按照每年招复读生1万人计算，营收就是两三个亿。

试问，有多少寒门学子可以缴得起这么高的学费?

不仅如此，衡水中学还输出品牌，打造衡水系学校。据报道，今年3月，号称中国第三大民办教育集团的第一高中教育登陆纽交所，由于其早期与衡水中学存在人员与模式上的密切交集，并以衡水实验中学之名、靠复制“衡中模式”办学，一度掀起过关于教育资本化的讨论。在规模上，截至2020年12月31日，第一高中教育集团拥有学校19所（其中15所挂名“衡水”字样），学生25867名。

对于上述办学模式，教育界都很清楚，然而对于这明显违反教育法律法规的办学模式，却没有依法治理。这背后的原因值得深思。

其一，地方政府想打造升学政绩，对学校违规招生视而不见，公办不能跨地区招生，民办正好解决这一问题，于是对公办、民办不分办学加以纵容。舆论炒作衡水中学每年有多少学生考进北大清华，这是包含了衡水一中高三毕业生、和面向全国所招复读生考进北大清华的数据。这种把公办和民办混在一起统计升学情况的做法，就表明学校没有做到公办民办分开办学。依法应该严肃治理。

其二，地方政府想以这种模式减轻高中教育投入，并以民办高中的大规模跨地区招生带动本地经济发展。公办高中参与举办民办高中，靠民办高中的学费，可以解决教师的待遇问题，对学校来说可以形成良性循环，大笔学费收入—提高教师待遇—挖其他学校教师—各地抢生源—产出办学政绩。然而，这带来的却是整个地区的招生、办学无序，教育生态恶化。应试竞争加剧，老百姓的教育支出负担沉重。

怎么赋予这种违规办学模式“合理性”呢？为“寒门弟子”服务就是一个好的籍口了，这就发挥了两校地处不发达、欠发达地区办学的“区位优势”，令一些不了解具体办学模式者认为，学校招的就是农村生、贫困生，甚至全校都是农村生、贫困生，而事实并非如此。

笔者曾呼吁教育部门公开衡水中学(包括衡水第一中学)考进北大清华学生的户籍，以让全社会了解学校的真实办学情况，从而理性地治理这种办学模式，然而未获回应。据介绍，为了规避户籍问题以及今后更严的按地区招生政策的影响，有的家长在学校的建议下，已经准备购房迁移户籍。这对于贫困家庭，能做到吗？

给寒门孩子人生出彩的机会，不要能指望资本化运作的超级高中，而必须办好每一所乡村学校，同时给学生创造多元成才选择。这是发展我国教育，必须有的基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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