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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接受南方日报专访时表示:“地球村”抗疫应通力合作

南方日报 2020-03-24 06:24

郑永年。受访者供图

郑永年眼中的“国际战疫”

由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快速增长,其中绝大部分是输入病例,新加坡从3月23日23时59分开始,禁止所有外国人入境或过境新加坡。为了遏制疫情“二次冲击”,这个与全球联系非常紧密的经济体也不得不再度加码,拿出更硬的招数。

疫情发生以来,新加坡采取了哪些策略?各国在疫情应对上的表现不一,反映出怎样的国情和文化差异?汹涌的疫情将对全球经济与治理体系造成什么影响?南方日报就此专访了知名学者、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教授郑永年。

谈新加坡防控

“步步为营,比很多国家都要硬”

南方日报:早期新加坡是亚洲新冠肺炎疫情较严重的地区之一,目前情况怎样?疫情发生以来,新加坡的防控举措有哪些变化?

郑永年:新加坡人口不到600万,疫情的总体情况相对可控。有些人说新加坡是“佛系抗疫”,这不正确。作为一个开放的经济体,新加坡依赖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因此从疫情一开始,政府防疫的一个主导理念就是尽量不对外隔绝,不引起社会恐慌,毕竟一旦封闭,经济和社会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新加坡早期只颁布了小范围的入境禁令,并不推荐普通人戴口罩,只建议病人使用,同时鼓励轻症患者居家休养,把医疗资源让出来给最需要的老人群体。2003年非典之后,新加坡一直在建设公共卫生系统,有着完备的应对机制。这次还把大学宿舍等场所作为隔离设施。后面,老年社区活动、超过250人参与的活动也被叫停。

政府部门会通过电话、短信、上门等形式进行抽查,如果被要求居家的人不守规矩,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有一个男子违反“居家通知”条例,还执意要出境,最终被剥夺永久居民身份。非常严厉。

此外,政府可以利用大量警力、监控设备和个人记录来追踪每一个病例和密切接触者,感染者的信息会迅速而详细地被公布出来,提醒他人注意防护。由于信息及时、公开、透明,民众对政府很信任,很配合。

防控疫情要两条腿走路,不仅要对付病毒,也要避免引起大规模恐慌。可以说,面对第一波疫情,新加坡外松内紧,步步为营,防疫措施做得很好,比很多国家都要硬,内部疫情已经控制下来了。然而,随着国际疫情的升级,新加坡也面临着外来输入病例的压力,正处于第二波防控的阶段,这个形势跟中国有点像。现在新加坡不得不进一步加强边境控管措施,禁止所有外国人入境或过境新加坡。持有长期居留许可证件的人士,只有从事医护、运输业的允许入境。

谈各国应对

不同文化对戴口罩有不同理解

南方日报:疫情考验各国治理能力,不同国家采取了不同的应对方式,背后有怎样的国情、政治生态和社会文化差异?

郑永年:国家的制度设计并不是为疫情准备的,而主要是为日常运作。面对突发的疫情,没有一个国家是准备好的,难免会有一定的滞后和恐慌。各国的国情、制度、文化、生活方式等都有所不同,并没有一个统一有效的抗疫模式可以模仿和参照,要根据各自情况找到最有效的抗疫方式。

我觉得,可以从四个方面来观察各国抗疫的情况。

第一,是否存在有效的政府。这不仅关乎社会对政府的信任,也关乎政府是否有能力动员资源来抗疫。当湖北疫情严重后,中国举国体制的优势马上发挥出来。整个国家都动起来了,各地纷纷派出医疗队前往湖北支援。如果换成其他一些国家,难以做到。

第二,公共卫生体系是否成熟。例如,印尼、马来西亚的卫生系统难以承受巨大的压力,为不引起恐慌,他们选择放弃大规模的病毒检测,或是拖着。日本、新加坡等国家公共卫生体系相对完善,因此表现不一样。

第三,综合生产能力是否完备强大。美国、意大利、日本和韩国都是发达国家,都被视为拥有优质的公共卫生系统,但疫情危机来临,由于缺乏足够强大的防疫物资生产和供应能力,陷入了物质紧缺的困境。比较而言,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渐发展为世界制造中心,形成了齐全的工业门类和完整的产业链条。中国的疫情能很快控制下来,这一点也非常重要。没有充足的物资保障,再好的卫生体系也是有心无力。

第四,社会力量是否积极配合。疫情的扩散使得病毒获得了“全社会性”,全政府的抗疫已经远远不够,只有全社会的抗疫才会取得成功。在亚洲,社会成员往往抱着现实主义的态度,对隔离观察等十分配合,因为对他们来说道理很简单,没有生命安全,哪来的自由?但在西方国家,人们既要安全,也要保持自由,所以即使政府封城,很多人还想着跑出去。同样,不同文化对戴口罩也有不同的理解。在日本,戴口罩往往是表示对人家的尊敬,让人家放心;但在西方,戴口罩的人往往被视为病人,经常受到人们歧视。

虽然一些做法很难复制,但中国科学抗疫的经验,包括如何检测诊断、隔离病毒、治疗重症等,值得其他国家借鉴,现在不少国家也在学习。

谈中国治理

需要一场全面的公共卫生科普

南方日报:新冠肺炎疫情是新中国自成立以来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您怎么看?

郑永年:客观来说,病毒发展有其自身的根源,一部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和病毒斗争的历史,从黑死病,到H1N1、非典、新冠肺炎等,都在世界范围内给人类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2003年非典过后,还是有不少人在吃野味,而且消费者似乎没有减少。可见,靠自律是不够的。要靠制度,用法律来规范人们的行为。我们也注意到,中国已经在行动,推动全面修订野生动物保护法。

南方日报:这次疫情防控也是对中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您对此有何建议?

郑永年:第一,引导每一个社会成员学会科学地生活。个体的科学化非常重要,从疫情发生可以看出,科学并没有反映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疫情后,需要来一场全面的公共卫生科普行动。

第二,彰显专业人士和机构的作用。在医疗和公共卫生领域,知识的权威性是不言而喻的,无论是对病毒本身和传染性的判断,还是如何有效地遏制病毒,几乎所有环节都涉及非常专门的知识,这些知识是其他群体所不具备的。因此,需要优化制度设计,保障专业人士从专业出发进行决策或判断。

第三,加快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城市化是一个重要抓手,但从规避疾病和灾难之类风险等角度出发,要避免把所有鸡蛋放到几个篮子里,在一二线城市之外,着力发展三四线城市,包括产业、卫生、教育等资源和服务,增强国家综合抗风险能力。

第四,规范并用好社会力量。因为现代社会的复杂性,社会力量在社会治理过程中的作用越来越大。要通过加强法制建设和监管,让社会力量更好地发挥作用。

谈国际体系

呼吁更多有效的国际公共服务

南方日报:美国股市已多次熔断,有专家认为,这场疫情很可能会导致全球经济危机?

郑永年:很多国家都在和时间赛跑。快速疯狂扩散的病毒不仅威胁人民的生命,也威胁各个社会正常的经济生活。病毒所及的国家,经济活动都受到十分负面的影响。一些国家针对疫情采取了必要的特殊举措(例如封城、封市、封国界等),也付出了内外经济活动暂时停摆的代价,多国股市震荡。

病毒没有边界,如果疫情从北半球大规模扩散到南半球,尤其是非洲、拉美等卫生体系相对薄弱的地区,会造成更大的破坏和恐慌。

在“地球村”,真正有效的国际公共服务还是很少。受多种因素影响,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等国际组织或机制需要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南方日报:疫情对国际秩序会带来什么长远影响?

郑永年:疫情的发生,对现有国际体系造成了很大的冲击,这种时候更要保持冷静,防止国际冲突。

全球化促进了资源和产业在世界范围内的自由配置、梯次分工,但在疫情笼罩下,原来的一些规则不灵了,一些国家发现,自己连普通的口罩和防护服等物资都缺乏足够的生产能力,会重新反思全球化。也就是说,这些国家的主权性可能会进一步增强,比如不会把基本的产能放在其他国家,重新调整自己的产业结构。这样国际产业链会有变化,全球化可能会回到传统的投资和贸易等形式。

但是,必须清醒认识到,面对病毒,没有一个国家、没有一个政府可以独善其身;要战胜病毒,就需要国家之间的通力合作,而非彼此隔离。同样的道理,后疫情时代,重建国际秩序,也需要各国一起商量,一起参与。

中国,一方面外来输入压力持续增大,要做好应对与防治,尽快全面恢复正常的经济社会秩序;另一方面,正努力帮助其他国家战疫,体现务实担当,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

把自己的事情搞好就是对世界最大的贡献。一个稳定的中国是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的最大稳定源。今天如此,今后很长时间里,依然如此。

南方日报记者胡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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