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香港首家虚拟银行掌舵人: 存款利息能买90万杯咖啡，高息揽储不是烧钱获客
记者 | 曾令俊
编辑 | 彭洁云
以“新物种”之姿横空出世，香港虚拟银行首批开业将满一年。
2019年上半年，香港金管局陆续发出八张虚拟银行牌照，由渣打、众安、中银香港、WeLab、阿里巴巴、腾讯、中国平安以及小米等巨头公司各自牵头成立。虽有疫情影响，8家香港虚拟银行均在去年顺利开业。
虚拟银行不设实体，所有服务通过互联网进行，与香港传统银行的服务模式有很大区别。监管希望能借此“新形态”推动香港科技金融创新和普惠金融的发展，给客户带来新的金融服务体验。
这8家虚拟银行中，要数众安银行开业最早（2020年3月24日正式营业），时至今日将满一周年。截止到去年年底，众安银行的客户数为22万个，存款60亿港币，贷款有6.5亿港币，总共为用户赚取3800万港币存款利息，相当于90万杯咖啡。
根据香港金管局披露数据，截至去年年底，香港所有虚拟银行累计开设42万个户口，共有150亿港元存款，贷款金额则为10亿元。
也就是说，在8家虚拟银行中，众安银行的客户数、存款和贷款占比分别为52%、40%和65%，这三项核心指标占比较大。从这个角度看，众安银行不仅是香港第一家开业的虚拟银行，也是“第一”虚拟银行。
新事物的诞生总是伴随争议。虚拟银行在发展过程中，也面临着存款“价格战”的质疑，多家银行推出的活期存款利息比传统银行高出百倍以上；另外，虚拟银行与传统银行之间的关系也是各方关注焦点。
为什么虚拟银行的活期存款利息可以这么高？虚拟银行之间是否有存款“价格战”的趋势？虚拟银行与香港传统银行会呈现怎样的竞争格局？带着这些问题，界面新闻记者在首批虚拟银行开业一周年之际，独家专访众安银行CEO许洛圣。
“高峰时每10秒有一位新客户”
界面新闻：众安银行已经开业将满一年，是香港最早开业的虚拟银行。目前的发展情况如何？是否到达预期？
许洛圣：众安银行是香港第一家开业的虚拟银行。截止到去年底，客户数22万，存款60亿港币，贷款有6.5亿港币。整体来说，客群增长挺快的，最高峰时每10秒有一位新的香港客户。
现在，开业短短一年内，我们已经获得30万客户。30万在国内听起来不多，但香港人口只有700多万，30万占比4%，其他传统中小银行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但我们仅开业一年的成绩就达到了很多香港历史悠久银行的水平。
界面新闻：您刚刚说存款和客户量增长幅度都比较大，相较而言个人贷款增长稍慢？
许洛圣：相对来说慢一些，一般银行的存贷比例是3/7，我们纯贷款是6.5亿港币，相对于60亿港币是将近10个百分点。信贷市场做得很小心，因为资产质量是银行很重要的一环，对资产要求很高。反过来说，全香港8家虚拟银行，从市场数据看，加起来贷款只有10亿。除了跟其他虚拟银行比较，我们也参考整个行业，这才是更大的对标。
界面新闻：目前贷款有坏帐情况出现吗？催收方式和传统银行有何不一样？
许洛圣：有个别逾期案例，但在我们的预期之内。
在催收方式上，传统银行跟虚拟银行的区别不大。但是在预防风险方面，虚拟银行会更多地借助于科技，因为我们会用数据来观察客户行为。我们希望在事情发生之前做好预防，传统银行有很多数据，但关键是数据怎么使用。我们每天都会看数据，传统银行可能每个月看一次。如果一个客户真的有坏帐，我们可能比传统银行早一个月知道，提前把坏帐处理掉。
“最快开户记录只用了2分3秒”
界面新闻：香港有很多传统零售银行，如汇丰、渣打、恒生。从开业近一年情况来看，与传统银行相比，虚拟银行有哪些方面的优势？
许洛圣：这也是我不停反思的一个点，香港持牌银行有164家，虚拟银行8家，在这样一个发展成熟的市场中怎样才能突破？我认为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客户体验，二是在服务和产品上的创新。
银行是一个成熟的行业，不能突破法律法规的框框，但是我们可以把产品、服务、体验方面做到最好，这也是我们相比传统银行的突破点，虽然产品还是贷款和消费，但是每一个范畴都有创新理念。
银行每一个点都离不开客户，传统银行在有分行的情况下，客户办理业务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通过科技的驱动，虚拟银行这个时间缩短到五分钟。开业以来，我们最快开户记录只用了2分3秒，这也给我们很大鼓励，5分钟是平均数。
界面新闻：还有更多具体案例吗？
许洛圣：除了开户，我们在其他方面跟传统银行也有很大区别，我们跟Visa合作推出ZA Card，ZA Card最后6位号码可以让客户自己选。
在科技允许的情况下，服务方面我们会考虑到每一个点。比如贷款是很重要的一环，虽然我们无法保证每个人都可以获批，但我们会在用户提交完整资料的情况下在30分钟内给出答复。超过30分钟，每分钟银行会补偿10元给客户，这也是作为一个提醒，“服务为先，客户为本”不只是说出来，也要能做得到。
开业短短12个月，ZA Bank App已经迭代更新了25次，平均每月推出3个新功能。以客户为本，听取客户的意见，客户认为有用的东西，我们会筛选出来，跟客户一起创作银行的模式。虽然不是很大的点，但是一个个小点有用的方案加起来，客户体验就会提升很多。
“传统银行已经有一些应变”
界面新闻：从您了解的情况来看，目前香港传统银行有没有感受到虚拟银行的冲击？是竞争更多，还是合作更多？
许洛圣：在8家虚拟银行推出之前，传统银行已经有一些应变，很多收费是传统银行凌驾于用户之上的。虚拟银行推出之前，很多传统银行把收费调整了，以迎合大趋势。
虚拟银行没有分行，其实反过来也是一个优势，传统银行分行运营成本挺高的，香港银行一般有50%是分行员工，虚拟银行可以把这部分费用节省下来，我们将运营方面节省下来的钱回馈给客户。
虚拟银行跟传统银行的关系，我认为彼此之间是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驱动的情况，未来传统银行服务会做得更好，为广大香港市民带来更好的体验。
界面新闻：从这一年的情况来看，虚拟银行有没有倒逼香港的传统银行做出改变？
许洛圣：挺明显的，比如好几个银行都在积极推进远程开户，包括使用我们研发的科技帮助它们。除了开户，在服务方面，FPS“转数快”是香港金管局推出的服务，之前用的银行不多，当虚拟银行推出后，我们把FPS的功能用得更全面，其他银行也跟着用，因为要配合服务范围。
在定价方面，传统银行活期利率从来没变过，对于最低余额也有一定要求，可是虚拟银行推出后，它们对价位和最低余额要求也有调整。另外，每家传统银行对数字银行的投入和改造更多，都在优化自己的APP。
“烧钱肯定不是我们的方向”
界面新闻：开业之初，多家虚拟银行推出了高于市场利率的存款产品，一般比香港活期存款利率高出百倍以上。现在市场有很多质疑虚拟银行“高息揽储”的模式，走的是互联网烧钱获客的老路。您怎么看这种说法？香港居民对于利率的敏感度高不高？
许洛圣：首先，香港居民对于利率的敏感度非常高。我对用烧钱来获客的模式并不支持，众安银行的活期比传统银行有优势，传统银行一般是0.001%，我们是20万元或以下1%，比他们高1000倍。但我们在运营过程中可以节省很多花费，用科技缩短服务流程，我们没有分行的员工，也没有分行的租金，同时效率也高很多，每一个点省下来，都可以回馈给客户。
我不用价钱跟别人比，因为把价格压得很低是不可持续的。我们不会亏本打对折。作为银行，要对大众、对监管、对股东负责，我从来不会打价格战。我们的目标是希望在五年内可以达到收支平衡线，烧钱肯定不是我们的方向。
8家虚拟银行中，真正推出贷款的银行不多，如果没有贷款，收更多存款就要花更多钱。我们的理念是可持续，尽快做到收支平衡。
界面新闻：那您觉得8家虚拟银行之间有价格战的趋势吗？
许洛圣：我们1%的存款利率是传统银行的1000倍，赚的钱可以应付支出。至于其他银行怎么定，我不敢说。我们当时定了1%，也有其他虚拟银行跟着定，传统银行的运作成本跟我们不同，传统银行在活期利息方面可以省很多钱，香港的银行有7成存款是活期。
我不敢说会不会打价格战，因为打价格战一是不好玩，二是不可持续。
“希望吸纳非本地身份证用户”
界面新闻：目前共有8家虚拟银行，后期可能会有更多虚拟银行获批。您觉得众安银行最大的优势体现在哪些方面？
许洛圣：我们最大的优势有两方面：一方面我们背景最有优势，众安在线是国内第一家互联网保险公司，拥有很强大的科技实力和金融服务经验。另一方面，这个团队是最专业的团队，在众安文化的驱动下，我们可以做到第一家开业的虚拟银行。
我们认为，在“虚拟银行”时代下 ，“信任”不仅仅由员工数目、分行数目和银行历史来定义。App设计、银行产品的更迭、服务的安全性和稳定性、甚至是银行团队的态度，ZA Bank赋予了“信任”全新的意义。
界面新闻：众安银行在年初拿到了香港的保险代理牌照，后续会怎么运用这张保险牌照？
许洛圣：香港跟国内一样，有寿险和普通险，我们这次拿到的是香港虚拟保险ZA Insure（众安人寿） 的保险代理机构牌照，香港虚拟保险公司有两个寿险公司、两个普通险公司。ZA Insure是我们的姐妹公司。我们希望众安银行是一个统一金融服务平台，客户在银行的APP上可以买到保险。
界面新闻：在发展的过程中，有哪些问题是希望监管帮助解决的？
许洛圣：目前有香港身份证的居民才能在虚拟银行开户，反过来说，我们只能服务有香港身份证的香港居民。今年的目标是希望可以覆盖国内同胞及其它非本地身份证用户，比如来香港工作、探亲，有银行服务需求，我们也可以把服务提供给这些客户。
这些客户在传统银行是可以开户的，但虚拟银行暂时还不可以，我们希望能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吸纳非本地身份证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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