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纺织行业的保全工们 □刘俊清

淮河晨刊 2019-12-05 08:17

纺织厂的保全工。(资料图片) 说起纺织行业的保全工,可能很多对纺织行业不熟悉的人都很陌生,保全工(含保养及检俢工)其实是纺织行业里搞安装维护和俢理纺织机器的工人,又被外界称作纺织钳工。保全工虽是纺织行业极其常见的工种,却罕见于国内的其他任何行业。也可以说保全工是纺织行业里独有的工种。不过,不要小瞧保全工,改革开放前,全国三四百万纺织工人中,保全工少说也有三十多万人,可是一支很庞大的工人队伍啊。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那个干什么工作都叫干革命的年代,笔者曾在纺织厂里“干革命”,当一名保全工,当年也曾附庸风雅地为自己的这个工种写过一首“保全工之歌”。既是“之歌”肯定有词有曲,自然也全是本人所为了,词曲至今仍依稀记得:

锭子转,金梭响,

纺织战线生产忙,

手拿扳钳干革命,

我爱保全这一行,

我爱保全这一行。

修理坏机器,

拆揩又安装,

加油试车为生产,

机车飞转心欢畅,

机车飞转心欢暢。

歌词共有二段,第一段歌词是概而括之地讲明了保全工是在有纱绽和织梭的纺织行业里工作的,是拿着扳子和钳子去干工作的纺机维修工人,笫二段则是具体地讲了保全工对纺机进行拆、揩、俢理、安装的工作状况。那时,还对曲调中有纺织厂里织梭的节奏声感到满意自豪。现在看来这首没有任何修饰的歌词的确是太直白了点,但歌词对纺织厂里保全工的工作状况简要概括的描述,却有助于人们对保全工大致的了解。

据说,保全工一词和挡车工一词一样,都是百十年前和洋纺织机械一齐进口的舶来品,好在保全工这个词也很贴切,可解释为:“对机器进行完好维护保全的工人”。

为什么保全工只产生在纺织行业?这可能是与纺织厂的特殊工作环境有关。由于纺织厂的机台较多(动辄上百上千台),这些机器又需长时间在湿热、噪声尘雾较重的状态下,且连天加夜超负荷运转,因而,纺织企业需要对机器设备进行保养维俢。在那个机器制造业落后,一台机器常用上几十年乃至百十年不淘汰的年月,在那个视设备为生命的年代,设备的所有者为了保全机器的正常运转生产和延长机器的使用寿命,便设计了定期对机器进行维护而开展的大修理(大平车),小修理(小平车)和揩(擦)车检修等周期维修工作。保全保养工也因而应运而生了。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纺织厂的纺机一般都是按三年一大修,半年一小修,半月一揩车的周期进行的。所谓大修理(也叫大平车),是将机器的大部或全部拆解揩擦,检查换修损坏的机件,然后按技术要求重新安装,整旧如新,再加油试车检验合格后才算完成。小修理则是大修理的简化,一切程序照旧,只是拆除机件较少,只拆除部分易损机件而已。而揩车检修,则主要是对机器的油污纤屑进行清理及机器进行检修、加油、调试的过程。保全工的主要工作就是对纺机设备进行大小平车和定期揩车保养。

在纺织厂里,各工序如清花、梳棉、条粗、细纱、简准、布机、整理等机种都有专门的保全工,毎个工种都有几个平车队,在几个人组成的平车队里,必有一名平车队长,队长一般由技术较好的一手担任,下有二手三手等,每人各负其责,负责维修好纺机的一个部分。为保证维修的质量,各工种还设有专职的技术员和质量检查员,以负责检査平车维修工作的质量。

那时纺织厂里的保全工可是一支很可观的队伍,据粗略估算,保全工的人数约占纺织厂里总人数的百分之十或更多。一个有五万纱锭、千台织机的三千人的纺织厂,有三百多人的保全保养工是很正常的。且这三百多人多是厂里精英,无论是学历或能力都是厂里最好的群体之一。

在过去的纺织企业里保全工应是厂子里较好的工种,纺织厂以前曾有“金保全,银保养,挡车工是累又忙”的口头禅简评纺织厂的各工种生态,那时的保全工们确是一线生产挡车工人羡慕的对象,甚至有人说保全工是天之骄子,确实,那时的保全工养尊处优:他们终年上着长白班,没有挡车工上夜班熬夜的煎熬,他们没有繁重的生产任务指标,他们按计划平车修理每天只需干三四个小时的工作就能完成任务,上班时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坐在“油房”间里休息、看报、聊天或干私活,且请假随便容易,有时只需口头招呼一下就行。当然,挡车工们并不完全知悉,保全工们也会有他们的烦恼和苦衷:保全工们那个放工具、换衣服休息的“油房间”不但光线差,不透气且脏乱,油味熏人,可他们却要常年呆在那里,而建在附属厂房里的“油房间”常常与巨大的空调风机为邻,由于风机运转时的噪音太大常使“油房间”里的保全工们心烦意燥,疲惫不堪,再则,满手油污的保全工工作服也是常年油渍斑斑不堪入目。有个老保全工当年就曾有:“满手油污十几年,分明非梦亦非烟,平车千台已感累,揩车万遍始觉烦……”的诗句为证。况且经常开展的设备检查也常使保全工们提心吊胆地生怕抽查时自己被扣分挨罚。

应当承认,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前纺织行业里的国营大厂对机器设备维修的重视是罕见的,即使是在“战鼓咚咚响,车间当战场”的年代,在所谓“战高温,夺高产”“大战四季度”,生产任务十分紧迫的情况下,车间里大小平车的维修工作也仍是按计划,按部就班进行,仍是照旧停车不误的,那句“拼生产不能拼设备”的说教和经常开展的设备及全省设备完好大检查可是保证了大小修理正常进行的护身符。也把保全工的重要性推向了极致。

然而,时过境迁,改革开放后,大多数纺织企业为了减员增效,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多数并不执行原先那种定期开展预防维护的大小平车修理的方法了。硬是裁减了大批以平车维修为生的保全工们,往日,纺织厂里那个很大的群体:维护纺机设备的主力军——保全工们的踪影现今几乎消失殆尽了。厂房车间里偶尔见到的只有个别跟班修理的机俢工。

应当承认,由于时代的进步,纺织机械也由过去的轴套化变为滚珠轴承化,机器也多由机械型变电脑智能型,且多由过去的开放式转为封闭型了,机器的升级换代,也为机器的高效耐磨耐用,低损耗,少维修创造了条件,为淘汰保全工的频繁维修奠定了基石,大开了绿灯。

秋风萧瑟,大浪淘沙,历史无情。昔日那些举足轻重,风光无限,受人尊重的纺织行业里的保全工们现今却遭到了时代的淘汰,真是令人既痛惜又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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