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业绩悬殊，人工智能投资真的“智能”吗？
记者 | 刘沥泷
编辑 | 宋烨珺
“私募”和“人工智能”这两个词同框早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深圳一家量化私募的负责人李晨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近年来业内举办的量化相关会议上，人工智能成了几乎从未缺席的热门话题。“如果你跟别人说你是做量化的，但是却没有研究人工智能，简直是一件非常落伍和丢脸的事情。”
与此同时，许多私募公司开始直接以人工智能来为产品命名，比如“睿挪赛丝人工智能”、“天马人工智能AI”、“念空人工智能122号”等等。
人工智能和私募投资真的可以相互成就吗？
业绩悬殊
在点宽网络科技创始人、总经理徐辣看来，与主观投资相比，人工智能投资主要有几个特点：一是基于大量数据和客观依据为基础的判断，让分析、预测变得可靠，让过程更加透明；二是拥有更快的应变速度和计算能力，可应对更复杂条件判断，更多交易标的和更大规模的资金管理；三是可以通过深度学习不断优化自身的交易和投资能力。
一位从业多年的私募基金经理也告诉界面新闻，即使经验再丰富，人在作出投资决策时还是难免会受到恐惧、贪婪、焦虑等负面情绪的影响，相较之下，人工智能十分理性。同时，对于突发事件，人工智能具有远远超过人类的反应速度，将其运用到风险控制上，能够更加有效地控制私募产品净值的回撤。
无量投资总经理孙炎介绍，公司偏机器学习为主，每天的持仓达到了数百只股票，大约一半会换掉，基本一直保持高仓位运行，不调研、不看个股，基于纯数理方面的分析，全市场选股，大部分交易标的均是程序自己跑出来的。无量投资专门做策略的只有四五个人，充分体现除了人工智能在节省人力方面的优势。
理论上讲，将人工智能应用到私募投资领域自有其优势，那么，现阶段实际的应用效果究竟如何？
从目前以人工智能命名的部分产品来看，其实际收益表现相差甚远，比如“水木长量-人工智能1期”，朝阳永续数据显示，该产品成立于2019年4月3日，截至今年11月6日，累计收益率41.5%，跑赢同期沪深300指数20个百分点，同时产品成立以来的最大回撤仅为11.4%。
形成鲜明对比则是念空数据科技旗下的“念空人工智能168号”，据朝阳永续数据，该产品自今年3月10日成立至今才八个月，截至11月6日的累计亏损率已经高达23.5%。
图：“念空人工智能168号”历史收益走势图
数据来源：朝阳永续
同属念空数据科技旗下的“念空人工智能188号”、“念空人工智能198号”自今年3月27日成立以来，截至11月6日，累计亏损率也分别达20.1%和15.7%。
资料显示，念空数据科技中心的一大战略发展方向是致力于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机器学习算法）在交易中的实际应用，念空人工智能团队均来自腾讯、华为等互联网IT公司，同时配备多块NVIDIA Tesla K80高性能GPU的服务器，使团队算力得到充分保障。
从“念空人工智能168、188、198号”产品成立以来的收益情况来看，显然念空数据科技在人工智能方面的储备并没有为其投资者带来预期回报。
收益表现更为惨烈的还有温莎资本旗下的“铂诺人工智能简毅1号”，朝阳永续数据显示，该产品自2018年3月成立之后，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处于亏损状态，截至今年4月17日，累计亏损率高达32.6%，随后净值没有再更新。
综上可见，私募如何有效利用人工智能提升产品收益并非易事。
徐辣认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实现了最先进的算法，并不代表投资业绩会很优秀。“我们在追求人工智能拥有更聪明的大脑可以让我们获得更大收益，但是并不代表我们现在已经在方法和结果之间取得实质性进展。”
真的智能吗？
“选股”、“择时”、“风控”……人工智能似乎可以贯穿到私募投资的全过程，实际情况如何呢？
国内确实也有一些私募在人工智能投资方面走在了前列，比如2015年8成立的无量投资，数据显示，公司的代表产品“无量1期”成立于2016年1月份，截至今年11月6日，最新累计收益率已经达到了294%。
孙炎告诉界面新闻，团队成员均在机器学习等相关领域拥有丰富的经验，是公司能够在量化对冲领域取得不错业绩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在均成资产的投资经理李舟看来，目前人工智能在国内量化投资领域的应用尚处于起步阶段，离真正的人工智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一位不愿具名的量化私募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公司对外宣称的人工智能投资其实目前仅限于前期尝试阶段，在公司投资决策中的实际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为了募资，只能强化在人工智能这一块的宣传。”
对部分私募或者团队是否真正用到了人工智能，还是以此为噱头，大家的观点并不一致。孙炎就认为，投资任何一个环节涉及到了人工智能都可以被称为用到了人工智能。
“但是一般客户很难了解到私募是否真的在投资中用到人工智能，或者说人工智能究竟对公司业绩贡献有多少，所以私募在介绍中突出人工智能这一块也算是一种策略。”李晨表示。
为什么持续大热的人工智能目前在私募投资领域的应用效果似乎并不乐观？
一方面，人工智能在投资领域兴起才不过几年，目前尚未取得突破性的进展。通联数据首席科学家蒋龙表示，机器人在决策能力上超过人是迟早的事，现在可以说机器人的整体决策水平相当于初级的基金经理，再过五年，就可能达到中级基金经理的水平，再过十年，也许就跟高级基金经理差不多了。
另一方面，投资的复杂性决定了想要用人工智能来完全代替主观决策任重而道远。在大门槛CEO邹智稀看来，机器学习在金融领域和其他领域是没有可比性的。
邹智稀称，现在比较成熟的人工智能应用领域都是比较确定性的一些领域，以围棋为例，其每个位置无论黑棋或者白棋只有放与不放两个选择，而棋盘上的位置数量也是固定的。因为边界确定，只要运算能力足够强大，就一定能够找到最优最极致的解决方案。而金融领域则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地方，因此人工智能在金融领域的应用要难得多。
另外，从事人工智能策略研究的门槛相对比较高。
以百亿量化私募幻方量化为例，这家公司团队由各领域顶尖人才组成，成员包括国内最早的量化交易者、金牛奖获得者、智能机器人科研领域、 互联网搜索引擎、大数据与模式识别、深度学习领域的专家。
市场上多数的私募都很难达到幻方量化的人员配置规格。 徐辣也直言，事实上从很多私募团队人员构成和资源投入就可以看到，以一两个所谓刚毕业的博士生，一个数据终端和几台服务器，去实现真正的人工智能交易几乎是不可能，本质上只是一个自动化交易的策略。
未来会赚钱吗？
李晨认为，毕竟人工智能才火了几年，私募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尚处于刚开始发力阶段。对于多数人来说，放眼未来，人工智能的发展前景依然拥有无限想象空间。
在徐辣看来，人工智能在投资领域的发展分三个方向：一是提质-人工智能的策略生成，包括策略有效性检测，自动风格切换，模糊决策和预测性决策。二是增效-动态风险控制，法规遵从规则的自动发现与认定，交易对手攻防，精准营销和客户画像。三是扩容-智能资产配置，智能结算和智能算法等。
上述方向中，徐辣更看好智能风控、智能策略生成和财富管理的智能投顾领域。
事实上，谈及人工智能在投资领域的应用，智能投顾是一个不得不提的方向。
目前来看，已经有很多金融机构纷纷推出了智能投顾类产品。比如广发证券的贝塔牛、招商银行的摩羯智投、以及理财魔方、拿铁智投等。
在私募领域，私募排排网2017年发布了智能投顾产品“组合大师”，朝阳永续2018年发布了AI+投顾机器人“马利诺斯”。
李晨指出，近年来私募FOF快速发展，未来智能投顾预计将是人工智能在私募领域一个可以期待的落地方向。
广州一位量化私募的负责人预计，人工智能在投资领域的普及将进一步加剧量化私募的头部效应。“现在不少私募都在积极加快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而人工智能的发展将离不开人才和硬件上的支持，这也导致现在的量化巨头具备明显的先发优势。”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幻方量化近日发布的一则招聘启事为“深度学习科学家/工程师”已经开出年薪150万起的诱人薪资，预计招聘5-10人。对于中小私募来说，在这样的重薪抢人大战中显然处于劣势。
虽然不排除会有部分中小私募能够突出重围，但是未来头部效应越来越明显的趋势几乎难以改变，李晨说。
至于人工智能未来是否会完全取代主观投资，接受界面新闻采访的绝大多数业内人士都认为很难，或者至少短期内很难实现。
综合来看，人工智能+私募，发展方向已经逐步清晰，但也充满了诸多不确定性，一切都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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