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加密货币需要开明监管

深圳特区报 2019-08-06 06:25

■ 翁一

提要

数字加密货币时代已然来临，与其等待、观望、错失良机乃至扼杀于摇篮，不如开启开明监管，主动迎战。

历时两天的Libra区块链网络计划（以下简称Libra）项目二次听证会落下帷幕。与国内舆论普遍认为美国各界意在打压、抑制Libra不同的是，听证会没有给出针对Libra项目本身实质性的阻止其研发的意见，对数字加密货币的大势所趋更是给予了空前的肯定，极力倾向于接受并保护创新，为数字加密货币的探索与尝试保驾护航。正如主持听证会的重量级人物、众议院金融委员会副主席Patrick McHenry致开幕词所言：“华盛顿必须避免成为扼杀创新的地方，不能因为我们暂时无法理解技术创新，就选择禁止。”

结合上一次听证会，可以得出如下三个宏观层面的结论：其一，促使美国当局监管者进一步了解区块链技术以及数字加密货币行业，对于制定未来监管政策和法律法规有促进作用；其二，进一步让数字加密货币行业进入到全球视野，引起全球更多的个人、机构以及媒体的关注，甚至引发全人类的思考；其三，给予其它国家参考意义，数字加密货币因其特性，全球监管尚处于真空地带，此次听证会可以带给其它国家在监管方面的参考。

抛开宏观，着眼实质，两次听证会无不彰显数字加密货币领域的美国利益。美国直言不讳地宣誓了其引领全球数字加密货币的勃勃雄心。我们知道，Libra与以理念为驱动的一代数字货币比特币和以技术为驱动的以太坊等二代数字货币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它锚定于非单一货币（比特币、以太坊不与货币挂钩），而是与一篮子货币整体挂钩，在此基础之上，以Facebook、基金会其他成员以及区块链自身技术的信用作背书，形成能够在全球自由流动、价值稳定的数字货币，重塑全球支付体系，并最终将自身打造成无国界全球货币。可见，Libra是以稳定法币为突破口，其稳定性要远远高于传统意义上的数字货币。尽管声称将与一篮子主权货币挂钩，但在短期内，其一半储备金将来自于美元（项目负责人David Marcus在此次听证会上明确表示）。也就是说，Libra的稳定性有一半来源于美元，可见，项目本身与美国在维护美元全球领导地位上别无二致。

美国之所以如此重视Libra，与Libra对业态的重构乃至颠覆有着莫大关系。具体言之，有如下几个方面：首先，Libra是基于Facebook社交帝国强大的用户基数和社交生态，凭借紧密贴近真实生活的应用场景和跨文化、跨种族、跨国界的全球化信息，承担起移动支付功能。不同于中国，西方发达国家移动支付尚不普及；其次，Libra对原本银行与银行之间通过SWIFT（国际资金清算系统）和BIS（国际清算银行）两套系统进行业务往来将构成重大挑战；复次，Libra将部分承担起全球各大央行的监管功能，同时，取代银行转账、汇兑等传统支付结算业务，各国央行和各主权国家内部银行体系的紧张可想而知；最后，Libra将支付和金融有机整合起来之后，对全球互联网和数字加密货币生态具有重构作用，一方面对其他互联网巨头构成巨大威胁，另一方面则势必碾压目前已有的各种小型的、区域的、或基于社交、或基于娱乐、或基于游戏的虚拟货币，正所谓大树底下寸草不生。

目前观之，美国参众两院针对Libra的听证会最终通过是大概率事件，而关于Facebook侵犯用户隐私等问题也一定会让位于美国在数字加密领域的国家利益。Libra可视为美国自布雷顿森林体系以来美元主导全球经济在数字加密货币时代的延续，在此，我们真实地看到了美国在数字加密货币领域的国家主义和国家利益。

前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表示多年来弱币国家的美元化进程亦有导致这些国家对Libra产生高度依赖：Libra被重视与过去多年的全球美元化进程分不开。目前的强势货币是美元，说强币侵蚀弱币，其实就是美元侵蚀其他货币。从弱币国来看，因为宏观调控搞得不好，通货膨胀率太高，就容易出现美元化。很多国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存在着非常显著的美元化现象。周小川指出，Libra不仅会对传统业务和支付系统的冲击，它企图盯住一篮子货币的想法，代表了未来可能出现一种全球化货币的趋势，这是一种类似SDR（特别提款权）变种的替代方案。

行文至此，基本可以断定，Libra是数字加密货币时代以创新为表、维护美国国家利益为里的产物，即便国会没有通过Libra或者项目本身失败，也会有由其它美国互联网巨头主导的区块链网络计划，归根结底，牢牢把握数字加密货币主导权系美国国家利益之所在。而吊诡的是，美国在数字加密货币领域的种种做法与数字货币思想创始人中本聪提出的“去中心化”理念完全背道而驰。当然，通过Libra我们也看到了“创新”是资本主义经济增长和发展的动力，没有“创新”就没有资本主义的发展，“创新”是资本主义的本能。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面对美国互联网巨头在数字加密货币领域咄咄逼人之势，中国互联网巨头和政府部门该做何反应？我们应该已经注意到，Libra的重头戏之一是瞄准了跨境业务，一旦涉及跨境业务，汇率风险、洗钱、恐怖融资等种种问题便会应运而生。按照以往中国政府的运作逻辑，只要涉及风险，便会一刀切喊停。在此，呼吁有关部门不妨学习美国经验，开启开明监管。Libra正式发布时间是2020年上半年，Facebook在今年6月公布计划，这近一年的时间就是为了与立法者、监管者进行有效的沟通和磋商，相互试探，相互博弈，测试边界，为新的技术开拓市场空间和法律空间的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促使监管者逐步调适监管政策，这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

更为重要的是，中国政府要在观念上突破根深蒂固的管制思维，须深刻理解“创新”真谛，明白熊彼特所言之“创新”就是要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即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而“创新”的主体是企业，“创新”的灵魂是企业家。目前，数字加密货币几成不可逆之大势，争取时间乃第一要务，中国政府应该鼓励国内互联网企业投身其间。事实上，国内已有互联网巨头建立了完整的移动支付体系，并且在区块链技术层面有着雄厚的积累，一切都是箭在弦上。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数字加密货币时代已然来临，与其等待、观望、错失良机乃至扼杀于摇篮，不如开启开明监管，主动迎战。（作者系经济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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