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是否会引发一场全球货币危机？
■易观市场
■易宪容
一般来说，在一个自由开放的世界经济体系中，尽管货币具世界性，但货币政策却是区域性，即绝大多数国家的货币政策的适用目标范围是区域性的。因为，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放松或紧缩，资金都会根据这种货币政策变化进行跨境的流入或流出。但是，在信用货币美元的国际货币体系下，这条一般性的原则则是不适用的。由于美元在国际市场的结算货币、投资货币及储备货币占有绝对高的比重，美国的货币政策既是国内的，也是国际的。美国货币政策放松或收缩所导致的美元强弱往往会影响全球市场资金的流向及利益格局，美元也成了国际市场最重要风险源。
从今年的情况来看，在年初，由于全球经济出现全面稳健增长、大宗商品价格也不断地上涨，再加上通货膨胀温顺及美元疲软，大量的资金纷纷流向新兴市场，从而导致新兴市场国家一波减息潮，从巴西和俄罗斯，到亚美尼亚和赞比亚，大大小小的发展中国家近年来都在持续下调利率，从而以此来推动经济增长，同时也把这些国家股市、债市、货币的价格全面推升。
但是，最近美元反弹，这种情况出现突然逆转，不仅会让新兴市场持续3年的减息周期越来越可能走向终点，而且也可能让新兴市场的货币出现震荡性贬值。因为，数十年来，只要美元开始走强，对新兴市场来说就是坏消息。上个世纪80年代墨西哥货币危机、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等都是与美元强势有关。还有，2013年美联储暗示货币政策正常化，立即演化为“收水恐慌”（TaperTantrum）。所以，最近美元开始走强，新兴市场的货币普遍下跌。如南非兰特和捷克克朗，拉丁美洲的墨西哥披索、巴西雷亚尔和智利披索等，新兴市场货币最近数周出现普遍跌势。尤其是土耳其里拉和阿根廷披索跌得更惨。
根据摩根大通一项指数，随着美元上扬，新兴市场货币过去两个星期已经贬值达3%。国际金融协会（IIF）这个星期发布的资源显示，资金流出新兴市场债市的速度比2013年“收水恐慌”时的类似阶段更快，上两个星期内合计流出资金55亿美元，IIF将此称之为“过往恐慌的幽灵”。同时，在亚洲国家也现出了资金流走的迹象。
现在的问题是，当前全球新兴市场的资金流走，其货币纷纷大贬，会不会引发一场新的全球金融危机？或新兴市场是不是正在酝酿一场全球性的货币危机？在此，我们可以以阿根廷的案例分析来看当前全球市场之大势。
过去的两个半星期（4月下旬开始）阿根廷货币披索大幅贬值11.9%，今年初至5月8日阿根廷的披索下跌了21.4%。5月8日披索兑换美元价格创下历史新低，虽然5月9日摆脱了低位，但1美元仍然可兑换22.5850披索。阿根廷央行一直试图避免披索大幅度贬值，以防止经济进一步恶化，阿根廷披索持续下跌，阿根廷央行不得不在8天内三度上调利率，7天回购利率由27.25厘升至40厘。阿根廷央行希望以此来遏制其货币再大贬。
从历史经验来看，像阿根廷央行短时间内数度加息，并非罕见的事情。1992年秋天英镑暴跌，英格兰银行也曾在一天时间里再度加息，令隔夜拆借利率由10厘抽高至15厘，当时一起消耗了英国40%外汇储备来支撑英镑汇价，但英镑的汇率并没有由此而停止下跌，最后英镑退出欧洲汇率机制才结束。1998年8月香港市场受金融大鳄的袭击，其隔夜拆借利率也上升到30厘以上，最后在香港金融管理局的统筹下，股市、汇率、期货市场同时出击，把金融大鳄杀得落荒而逃。2014年12月，俄罗斯央行突然上调利率650个基点，把基准利率上升到17%，以阻止卢布暴跌。而阿根廷在2001年也曾经尝试过披索大幅贬值之痛，所以，这次阿根廷央行也破釜沉舟来捍卫汇率。
因为现任阿根廷总统马克里（MauricioMacri）一直在极力推动国内经济增长，所以，马克里上任后，经济恢复增长，固定资本形成总额（GFCF）在国内生产总值（GDP）中所占的比例，从2017年他上台时的17%升至接近20%，建造业也显著改善。MSCI阿根廷指数成分公司的盈利（按美元计算）今年应该会上升25%。2018年1月阿根廷的股票指数也上升到历史最高水平。但是，阿根廷的经济一起过度依赖外债，特别是借美元。受美元走强之影响，阿根廷股票指数开始下跌，而且今年以来的跌幅快达四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国际市场的资金开始流出阿根廷市场。有2001年的经验教训，阿根廷央行只能下重手来遏制资金流走。所以，阿根廷的经济形势突然转势，阿根廷央行以大幅抬升利率来遏制资金外逃，其结果是不确定的。因此，阿根廷央行大幅升息是否会引发新一轮的全球货币危机，及阿根廷是否为新一轮全球金融危机倒下的第一个国家，这些都是相当不确定的，还得进一步观察。
但有一点则十分明显，当一个国家的基准利率上升到极高的水平时，实际上是意味着这个国家经济融资成本全面上升，这必然会导致该国经济增长放缓甚至于这可能是该国经济衰退的开始。英国、香港、俄罗斯的情况都是如此。所以，之后阿根廷不得不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以帮助阿根廷走出当前的金融市场的困境。
还有，美元强势为何会对新兴市场造成如此大的冲击？如果今年美联储的升息速度加快，美元的强势到底会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投资者必须面临的问题。因为，美元汇率重大变化，一定会改变全球资金流动的方向、引发全球金融资产的重新定价及改变全球金融市场的利益格局。而这些，对每一个投资者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易宪容，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金融发展室原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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