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华润医疗总裁成立兵： 国有资本办医改写医院格局
本报记者唐唯珂北京报道
近年来，企业医院改制、非营利性医院改制成为中国医院市场并购的核心，也是各家资本集团的必争之地。随着企业医院改制进入倒计时，医院并购之风正猛；另一方面，资本完成圈地之后也即将迎来运营的考验。在这其中，国有资本办医，将起到更加独特的作用。
被资本收购后的国企医院进行改制，有的成为特色明显的专科医院，深入基层医疗、进入社区，成为国家三级诊疗体系的一部分。但也有的因为介入的资本缺乏管理能力，导致医院经营不善再次遭遇“滑铁卢”。
国企医院的特殊性，使得改革既要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又要调动医务人员积极性；医疗行业高壁垒特征也对涉足企业提出更高要求。在这其中，国有资本的入局显得更具意义，相比公立医院拥有更加灵活的市场机制，相比其他社会资本的社会责任感更强。
国有资本入局
《21世纪》：现在已经过了九月份，针对此前披露的2000多家未完成改制的医院，华润医疗做了哪些工作？面对紧迫的时间和巨大的工作量，如何化解可能存在的问题？
成立兵：各家央企都在紧锣密鼓地洽谈各种合作方案，华润在这轮央企医院的重组中会坚持几个原则，第一是坚持有利于医院的发展。第二是坚持有利于医疗服务水平的提升。第三是坚持保障医务人员的利益。第四个原则就是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在这些原则下我们与各家央企积极洽谈。
《21世纪》：资本进入医院之后，集团化的管理和资本管理对原来的医生管理团队产生冲击，如何去平衡资本的管控和医生专业的决策？
成立兵：首先要明确我国现在的医疗行业医院格局。我们国家整体医疗行业有几个业态，第一支是公立医院，已经形成庞大体系；第二个是社会民营资本所办的各种专科医院、各种综合医院，这里面有各种资金进入，涵盖房地产，保险等等各个行业，各路行业都开始入局健康行业；而现在第三种力量就是国有资本主导的集团。
我认为国有资本主导的集团入局有几方面的作用，第一个与公立医院形成一个竞争的态势，因为如果一个行业没有竞争，必然很难取得发展，一定要有不同的力量去抗衡和竞争。
其次，能够给老百姓提供基本医疗服务，对公立医疗体系形成一个很好的补充，以华润医疗为例，我们一万多床位数，每年服务上千万人次，都是医保患者，假设再有几家类似的集团，我们的服务体量就会更庞大。
再者，对那些鱼龙混杂的、价值观混乱的、急功近利的民营资本办医，能够形成一个价值观的标杆作用。作为央企，我们的价值观对行业有一个引领作用。
最后就是国务院说的要大力发展健康产业，公立医院是发展健康产业的主力军。但是到2020年医疗健康产业有8万亿的市场容量，更需要靠产业本身去实现，特别是国有资本的产业去实现。国有资本所做的医疗行业，国有资本进入到医院，进入到管理，他的价值观和其他的民营办医明显不同。
回到医生原本管理团队受到冲击，可能“架空”的问题，我认为我们一定要尊重医院和医疗行业的基本规律。
第一基本规律就是医院不能够急功近利，必须正道治疗，打造百年老店；第二就是尊重医学本身的科学规律。而医学本身的规律就由医生来掌握，这个病该怎么治，怎么治是最科学的，对患者最有效，咱们必须要尊重这个规律，不能够过度医疗，不能够侵犯患者的利益；第三作为一个打造百年老店的价值观我们要树立大众信赖的国际领先的集团，必须要强化学科建设，必须要尊重医生和专家，让他们一方面实现个人才华的施展，有施展的空间，为其搭建事业的平台；一方面实现他个人价值。尽管我们说大爱无疆、无私奉献，但医生和专家都需要个人价值的体现。
我们所做的就是实现让医生愉快地工作，然后去给患者提供合理的科学的治疗，而并非将管理冲击放在首位。
《21世纪》：华润对于重组医院标的的选择有怎样的标准？
成立兵：我们目前的定位是综合性医院集团，不挑肥拣瘦，旗下的医院也大多数都是综合性医院，包括社区医疗机构，进行全产业链布局，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没有更多的挑剔，只要是能够符合我们集团产业规划的，就会融合到我们的体系中来。
《21世纪》：针对民营医疗存在的在竞价排名，过度推广的情况，您认为怎么样才能推广一个非公医疗品牌，品牌推广之路更好的途径、策略是什么？
成立兵：涉及到医院和医疗集团如何进行品牌的塑造，概括地说一说，就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想树立自己的品牌，先要实实在在地做好你自己的医院工作，搞医疗一定是百年基业，一定是百年老店。放眼全球，海外医疗机构也都沉淀百年，像美国的梅奥医院，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协和再有两年也将达一百年了，协和能发展到现在，品牌很有名，一百年的基业才积累到现在全国知名品牌。我们在品牌的道路上，我们不能急功近利，也不急于一再去做广告，最重要的是我们把工作做好。虚假宣传形成的品牌不是品牌，对老百姓是一种伤害。
《21世纪》：现阶段推行的两票制、降低药占比和分级诊疗，都对公立医院产生一定的经营压力。在这样的背景下，作为一个拥有灵活机制的角色，央企办医在这个市场里有没有区别化竞争优势？
成立兵：首先我们已经主动地按照政府的要求去建立分级诊疗体系，并且按照政府的要求取消药品加成，进行两票制。第二个我们早就看到分级诊疗体系在未来一定会得到重视，区域一体化医疗体系很早就在这块布局了。我们的医院当中，有三级医院、二级医院，形成体系，就是为了把我们的社区医疗做扎实，能够让患者承接地住。所谓分级诊疗就是让患者从三级医院到社区看病，有些慢性病社区医院要能承接地住。
公立医院补充
《21世纪》：您觉得华润医疗在华润系当中处于什么位置，与华润健康关系如何？
成立兵：华润集团内部把华润医疗、华润健康并列为华润集团的一级利润中心，这两家是平行的单位。在管理序列上，我们都是由集团直接领导，宋清董事长两家兼职，他在华润健康是董事长，在我们这边是副董事长，这种兼职的安排实际上是为了让两家平台公司更好协同，更好地发挥协同、资源整合效应。
华润作为一家央企，在一些资源上具有不可比拟的优势，所以对华润的信心来自于实实在在的支持。
《21世纪》：国家卫健委有提过就是国企医院改制应该注意避免跟公立医院的同质化，就此可以谈谈国有资本办医跟公立医院如何区别竞争吗？与民间的社会办医又如何去区别开？
成立兵：同质化这个说法我个人认为不太完整，为什么不太完整，同质化这个词从字面上理解质量标准是不相同。我个人认为我们办的医院和公立医院都要有相同的质量标准，甚至我们还要超越他，我们要比他的质量更好，我们要让患者更满意，这样才有竞争的作用。
《21世纪》：也有一些声音指出现在公立医院在发展模式上存在很多弊端，你认为国企医院改制的方式对市场经济的介入，会不会更有利于发挥自身的优势？
成立兵：根据国家的公立医院改革政策，公立医院也正在建立清晰的现代医院管理架构，并在探索去行政化、去编制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国有资本的医疗集团和医院在这些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在华润医疗体系中的医院，有更为清晰的医院法人治理结构，医院管理团队“责权利”明确，决策机制、运行机制和监管机制完善，能够充分发挥医院管理人员的积极性。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实存在，现实毕竟是合理的，现实就是国有资本的医院医疗集团，给社会百姓的医疗服务提供了一个非常有利的补充，这一点是不可回避的。
这一轮央企医院在重组之后，央企医院是接近两千家，他的体量大概占所有公立医院体量十分之一。据统计全国一年有70亿人次的门诊量，十分之一就是为7亿人次的老百姓提供服务，实现对公立医疗体系的补充。
《21世纪》：年内所有医院改制完成之后，未来下一步华润医疗如何做好企业医院的运营管理？
成立兵：我认为国企医院存在两种状态，一种状态是发展较好，百姓认可，运营得也很好；还是有一部分医院技术力量比较薄弱，运行状况也不是很理想。未来要持续提升两方面能力，首先是提升医院的学科技术水平，第二是通过精细化管理，提高运营效率和医疗质量，逐渐培育医院的核心竞争力。
《21世纪》：那未来国有资本医疗集团是不是会主要集中在几个央企的医疗集团中？目前的市场格局如何？
成立兵：对，其他小的话相对来说不会在竞争的第一序列中。有可能这个格局要重新划分。我觉得这无法预测，谁会成第一第二，但是我们会通过不断地努力确保华润的医疗集团保持领导者位置。
《21世纪》：针对现阶段医疗人才的竞争，华润医疗有哪些经验可以分享？很多民营资本反映做医疗产业重资产，盈利道路探索很漫长甚至有可能失败，这其中的风险您认为该如何规避？
成立兵：我们主要是通过两个方面去吸引人才，第一个就是事业平台，医生最注重能施展才华的平台，我们华润医疗这个大平台可以吸引更多的医生。第二是通过灵活的机制，让人才实现价值。
目前中国医疗改革在探索当中，我们也是这个行业的探索者和先行者，我们和其他投资医疗领域的投资人一样，都在积极地融入到医疗改革进程中。现在远没到介绍经验的时候，需要大家一起不断创新，去探索出各自适合的发展道路。
既然是探索，肯定会有风险。我们能做的是，尊重医疗行业的发展规律，把握好发展节奏，稳中求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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